沿着凤凰古城那条悠长的石板路
穿过一条窄窄的雨巷
在巷子的中间部位
就是父亲曾经的理发店
满面春风传统理发店
父亲说,
理发这门手艺很苦,很累
却是人人都需要的
从满月的孩子要剃胎毛
到过世的老人要整齐地离开
人这一生都离不开理发
父亲与母亲在店门口。
沿着凤凰古城那条悠长的石板路,穿过一条窄窄的雨巷,在巷子的中间部位,就是父亲曾经的理发店。父亲的理发店位于这座古老小城十字街的交叉口上,正街和十字街在小店的门口错开,而没有形成正十字形,至于为什么还叫十字街,大概是城太小,找不到能完全符合这个名字的街道了吧。
小时候,每天很早,父亲就去开店门了,所以,我经常是看不到他早起的样子。父亲是由我婆一手带大的,爷爷很早就抛下他和我姑姑,去贵阳谋他的幸福去了,我婆很艰难地扭着一双小脚,靠做一点小买卖来养活一家大小。父亲很小就出来跟着师父学理发了,书大概只念了一两年的样子。这也养成了父亲倔强的脾气和勤劳的品质。父亲的师父是凤凰老城有名的张师傅,凭着父亲的聪明和勤劳,他很快就掌握了一手好的理发手艺。在长达四十多年的理发生涯中,父亲靠着这手虽是微末手艺,却是顶上功夫的理发手艺和按摩推拿手法,至少是给凤凰老少三四代人理过发,差不多老沱江镇上的人,都认识这个头发花白,有着一双鼓鼓的大眼睛,爱港笑话,手艺过硬的王师傅。
大概是一九八二年五月,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。那年沈从文老人回凤凰了。早早地就有人来报父亲,港沈老来凤凰这几天,一直颈根痛得睡不好觉,让父亲用按摩推拿的手艺给沈老弄几下。到了下午,一位戴着黄色旧帽,穿着整洁的老人走进了理发店。老人精神矍铄,神情有几分矜持。父亲给这位老人认真地理了发,发现老人额头饱满,头发浓密,只是有点花白了。头发理完了,老人说了第一句话:“伙计,我这几天颈根痛得很,夜间睏觉都痛得要命,听讲你有手好功夫,你就帮忙揉几下吧。”父亲说:“要得,有好多颈根痛的人,在我这儿按了几次,都港好多了,我给你按几下试试。”说完,就尽心地为老人做了一次颈根按摩和推拿。推拿完成后,老人站起身,说了句:“难为你了”,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20元钱放在桌上,没等父亲回过神来,转身就走出了父亲的理发店。
父亲后来对我说,那时候,理发才收一块钱,我怎么能收沈老这么多钱呢?我喊你妈出去追,也没追上。后来,还是让县旅游局的田时烈同志帮忙退给沈老的。
第二天下午,沈老又来到了父亲的理发店,依旧是那身穿着。“伙计,几时学得这手手艺?”“49年解放的时候跟师傅学的。师傅原来给陈师长也理过发”“陈师长啊,我知道”“你这一手功夫很好啊,昨夜我睏得好香。要不然,这颈根夜夜痛,整得我夜夜睏冒好”“冒要紧,在我这里多按几次,会缓解好多”。连续三天,沈老天天都来父亲的理发店按摩推拿颈根。父亲对我说,沈老人话不多,但神情很慈详和蔼,离开凤凰那么久,凤凰话还港得这么好。
后来,沈老的表侄黄永玉也回凤凰了。每次回到凤凰,他都要到父亲的店上去理发,然后,和父亲说起凤凰的人事变迁。有一次,父亲就对黄永玉老人说:“黄老,听港你不光画得好,字也很好。有空就帮我写个店名吧。”黄永玉听后很认真地说,“要得,我回去就帮你写。”过了两天,就拿着一幅写着“满面春风传统理发店”的字幅来到父亲的店上,说:“大家都是理完发,春风满面地走出去。你看这店名如何?”父亲满面笑容:“要得,要得。”马上就去请人将这几个字刻在木牌上,挂在店门口。从此,父亲的理发店就叫“满面春风传统理发店”了。
父亲说,理发这门手艺很苦,很累,却是人人都需要。从满月的孩子要剃胎毛,到过世的老人要整齐地离开人世,人一生都离不开理发。所以,学好这门手艺不愁讨不到饭呷。可是,我们兄妹三人都没有继承他的手艺。
如今,父亲遗憾地离我们而去,差不多快二十年了,父亲的理发店也早已关门,改做其他的生意。十字街上依然人来人往,只是再也没有父亲的那间“满面春风传统理发店”了。
文作于某个起风的午后
或许混着皂香味的风
能短暂带我回十字街,踏着石板路
推开木门,父亲与他的理发店
依然满面春风地开在回忆的小巷里
扫描二维码
参加“寻韵古城 镜映千年”凤凰古城全民影像创作(征集)大赛
来源:凤凰县融媒体中心
作者:刘俊利
编辑:周奕
本站原创文章,转载请附上原文链接。
热门评论
打开凤凰融媒,参与评论